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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帝後日常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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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, 皇宮,還有個別稱叫深宮, 之所以被稱為深宮, 是因為確實深不可測,猶如一口幽深的古井。

裏頭的人想方設法的掙紮上來,哪怕是踩著別人的屍體也在所不惜,可上來也又如何?誰又能真正的逃離這個牢籠。

沒有。

說到底也只是一個生存規律罷了。

綠央是其中之一,不聽規矩,自視甚高, 單槍匹馬, 後果就是毀了容, 做著又臟又累的活。

不做就沒飯吃, 等著餓死。

渾渾噩噩的日子日覆一日,綠央忍辱負重, 卻沒想過去死,她不甘心,她恨, 恨傅少廷,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。

前世他欠了她, 這一世又負了她。

恨虞煙。

搶走了她的皇後寶座。

明明她才是傅少廷的妻子。

恨樹青姑姑。

有眼不識泰山,她被毀了容, 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她。

恨所有人。

為什麽,為什麽重生了,沒有得到一絲上天的眷顧。那上天安排她重生的目的是什麽。

天色暗了。

綠央如同往常一樣提著夜壺去倒夜香, 臉上一條又一條的疤痕交織著,沒有及時醫治留下的痕跡,特別是夜裏,看著瘆得慌,她身上的錢財和首飾被搶的搶,拿的拿,還日常奚落她,盡管如此,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為她討個公道。

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,想當時還在虞貴妃身邊侍候的時候,誰見著了她不甜甜的叫一聲綠央姐姐。

她不會死,她要報仇。

綠央倒完夜香沒再回那個潮濕又陰暗的小屋,就是再冷的天,也只有一床被子,沒有真正的床榻,找個角能睡得安穩就很好了,冬日裏,總要凍死幾個在屋子裏,甚至為了不被凍死,打人搶被子是常有的事,就是打死人,樹青姑姑根本不會管。宮裏頭死幾個人真算不上什麽事。

好在,如今還沒到冬天。綠央剛被送來的時候,不管白天黑色總有兩個人跟著她盯著,一個不高興就打或踢,她不敢反抗,一旦反抗或叫出聲,會遭受更多的打和踢,她們也不會把她打死,因為需要條狗供她們使喚。

而她就是那條狗。

不記得來了有多少個時日了,沒有一個人把她當人,倒是某個沒了雙腿且眼珠子被挖了的老嬤嬤指點她說,姑娘,你還年輕,多順著,少受折磨,待新人來了,你就解脫了,若是有人求助,早日脫離這個地方才是正事。不然你就是死在這兒了也沒人管,連卷涼席都不會給你。

綠央把這話記在了心裏。

今兒個就是她離開此地的地方。她的逆來順受,任勞任怨終於換來了這些人的放心,不再時時刻刻跟著她。

她要去找虞煙。

除了虞煙,她真的沒有任何人可靠了。

她早把地形勘察清楚了,從未吃過一天飽飯的她骨瘦如柴,月光下,冒著身子從狗洞鉆了出去。

空氣瞬間新鮮了不少。

……-

翌日。

虞煙如往日般起了床洗漱好去看安安,看了後才放心去用早膳,準備抱著安安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。

一直悶在宮中也不好,這不,馬上就要入冬了,安安才一歲,往後下雪了再出去就得好生斟酌下。

受了風寒還是自個受罪。

安安由徐嬤抱著,走在虞煙身側,笑著說:“娘娘,聽說禦花園的花開得可好看了,再不去看就雕謝了。”

想了會兒,虞煙“嗯”了一聲。

一行人出了長春宮。

綠央等了一宿,在草叢裏整整等了一宿,終於等到了,這一刻,她來不及嫉妒也來不及憎恨。

只想好好表現,讓虞煙相信她,同情她,接納她。

至於仇,她會一個一個報。

她很迅速從草叢裏鉆出來,跑到虞煙跟前跪下,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,高聲道:“皇後娘娘救救我,我是綠央,是綠央啊!!!”

見狀,宮人們連忙一擁而上,將虞煙和抱著公主的徐嬤擋在身後,剪秋道:“來人啊,抓刺客。”

“皇後娘娘救命啊,我真的是綠央,是虞貴妃身邊的綠央啊……”這是她唯一的一條活路了。

用盡了所有力氣後倒在了地上。

虞煙蹙眉,看著面前骨瘦如柴,穿著破舊的粗布麻衫,喃喃了下,“綠央?”真是綠央?

宮人面面相覷。

一股怪味撲面而來,不止是臭,太難聞了。剪秋上前,用腳踢了兩下,見沒有反應,便吩咐把人翻過來,面紗脫落,臉上的疤痕之猙獰,因瘦顴骨凸出,又黃又黑,靠近的宮婢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,小小後退了步。

太嚇人了。

看著是有幾分綠央的影子,畢竟兩人同在虞貴妃身邊侍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,多少有幾分印象。

綠央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??

沒有隨虞貴妃去閑王府嗎?

剪秋又踢了兩下,接著退回虞煙身側說:“娘娘,那人又臟又臭,不知從哪跑出來的?”

“不定是冷宮跑出來的瘋子,奴婢吩咐人給送回去吧。”

“等等。”虞煙收回思緒,先制止了,接著邁開步子上前,仔細端詳了一番,確實是綠央。

便吩咐人將綠央擡進宮,先清洗一番,找身幹凈衣服穿再說。

兩人當初也沒有很好,但總歸有幾分情誼在的,不可能見死不救。

怎麽會變成這樣?

綠央為什麽沒有跟著虞貴妃去閑王府?-

因這個插曲,禦花園之行也取消了,虞煙折回宮,同小安安一塊兒玩耍,沒有一點皇後高高在上的架子。

一個時辰後。

剪秋急急進來道:“娘娘,那姑娘醒了?”

虞煙擡眸,“醒了?”

剪秋回:“嗯,剛醒,像是被餓了好些天似的,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少。”

虞煙點頭,緊接著低聲對安安道:“安安,母後有事情要忙了,你跟徐嬤玩好不好?母後出去會兒就回來,你要聽徐嬤的話知道嗎?”

剛一歲出頭的孩子那聽得懂這些,不過從安安半歲起,虞煙便一直跟安安這樣對話,倒是讓她與同齡的孩子比醒事些。

安安似乎也察覺到虞煙要走了,攥住袖口不放,眼巴巴的看著她,道:“娘,娘娘……”

其它的也不會說了。

“不能叫娘,安安要叫母後知道嗎?”

“娘、娘,抱……”說著就伸手要抱,眼裏蘊著水霧,扁著嘴巴準備開哭了,再不抱,真的就哭了。

虞煙無奈,將安安抱起來,親手給她擦了擦眼淚,放軟了聲音道:“安安乖,母後要去處理事情了,徐嬤抱好不好?”

聞聲,徐嬤忙伸手去接。

安安直接把頭埋在虞煙肩膀,不理會。

見狀,虞煙失笑,摸了摸她的頭說:“安安乖,不乖的話母後就不喜歡了,不止母後,父皇也不喜歡。”

安安還是不理。

好一會兒,徐嬤說:“娘娘,是需要安排剛才那位姑娘嗎?娘娘吩咐便是,老奴去可還行?”

虞煙回:“一個故人,我得親自去。”

最後左哄右哄,什麽方法都試了,才終於把安安哄開心了。虞煙隨剪秋來到綠央的屋子。

綠央換了身幹凈的衣裳,身上也沒異味了。

見著虞煙,綠央怔了下,連忙低頭下跪,道:“奴婢參見皇後娘娘,娘娘救命之恩,奴婢畢生難忘。”

“起來吧。”

“謝娘娘。”

緊接著虞煙讓宮婢去外頭等著,只留剪秋在身側。她坐下,將綠央上下打量了一番,禁不住攏了攏眉道:“綠央,你、你的臉是怎麽回事?”

“回皇後娘娘,這些日子來奴婢過著非人般的日子,自從天下易主,奴婢便去了浣衣局,浣衣局的姑姑是個冷血無情的,也不講是非,奴婢是剛進去的,怎麽做都是錯,平日裏不是打就是罵,浣衣局的宮婢都將姑姑捧著,不敢反抗,一旦反抗,就是奴婢這種下場,毀容還是輕的,就是活活打死活活餓死的也不少。奴婢是真的沒有辦法了,才來求救皇後娘娘。”

“求皇後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收留奴婢吧。”

虞煙擰眉,冷聲說:“真如此?”

“奴婢不敢有一句假話。”

“你放心,本宮定好好徹查此事,還你一個公道。”

這種事那經得起推敲,綠央眼裏閃過一絲慌亂,連忙道:“娘娘應當知道,這種事在宮裏是家常便飯,查不清楚的,一查就牽扯太多了,各種利益交織在一起,想必也沒幾個人敢說真話。奴婢容也毀了,看淡了,往後只希望能在娘娘這兒討口飯吃。”

“至於浣衣局,只怪奴婢一時適應不了,才會遭受這樣的結局。娘娘就不必費心費力了。”

虞煙也是在宮裏頭長大的,又怎麽不懂綠央所說的意思,宮裏的人最勢利,樣樣都需要打點,還得笑臉相迎,認清自己的身份。

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

這種事確實查不清楚,太常見了,且牽扯太多,就是給自個找罪受。

所以說她是幸運的,一開始就被虞貴妃相中,她雖被逼著長大,可確實沒有經歷什麽非人的事。

只是綠央。

想必是人上人做慣了,是寵冠六宮虞貴妃的心腹丫鬟,是延禧宮說一不二的大宮女,十幾年如一日,誰不捧著,就連當時的皇後,也不敢隨意處置。這一朝去了浣衣局,認清身份,放下身段是需要時日的,可誰又會給誰機會。

落得這個下場,這樣一想,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
以前她便知道,綠央骨子裏是個高傲的,沒幾個人瞧得上眼。

“那你怎麽沒同虞貴妃去閑王府?”

“我……”綠央欲言又止,斂眸繼續道:“娘娘去閑王府吃齋念佛了,說身邊不適合有人侍候,可以給奴婢找其他的差事。奴婢心裏想,既然不能跟著娘娘身邊了,那去閑王府又有什麽意思?還不如在宮裏頭,畢竟習慣了,卻不料落得這個下場。”

“還想著等二十五放出宮去,找個良人,平平淡淡的過完下半生,如今這些都成為奢望了。”綠央皮包骨的手顫顫巍巍的撫上臉,眼裏滿滿都是悲傷,若有所思的說。之所有她會這樣說,是因為虞煙還是宮女時,虞煙有過這樣的想法,她要虞煙勾起回憶。

虞煙確實也想起了一些事,忍不住唏噓,她與綠央算不上,準確來說,她與誰都算不上好,獨來獨往慣了。

看到綠央這樣,心裏難受得很。如她所說,若是沒有宮變,她可以繼續在虞貴妃身邊侍候,二十五一到便可出宮尋良人。如今臉變成這樣,別說良人,就是人看到了都會害怕。

心裏不由燃起幾分憐惜,放低了聲音,“怎麽現在才來找我?”

綠央知道,成了。

她眼睛一下就紅了,別開,吸了吸鼻子,字正腔圓的說:“今日不同往昔,若不是走投無路,奴婢不敢來麻煩皇後娘娘。”

聞言,虞煙低嘆了一聲。

“你就在長春宮安心住下吧。”

“謝皇後娘娘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 晚安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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